异说那些闪闪发光的年轻人

图、文/祖乙,

哥抽的不是烟,是江湖——阿立

席间,我已经忘了这是阿立第几次举起他那铁盒包装的高级烤烟递到哥几个眼前。“来,再整一根!”他说。当我刚把烟叼到嘴角,防风打火机冒出蓝色的外焰燎了个老高。他这两项连贯匀速的动作娴熟得很。“立哥,你这烟快被咱们抽没了……”“不可能!你看我这儿多着呢……”阿立用手抚了下他新剪的发型,笑笑的,看上去很屌的样子。上一次见他还是春天,那时候的阿立胡子拉渣,简直就是个怪大叔。秋天来了,阿立好像换了个人:胡子没了,头发一丝不苟,怎一个帅字了得。

阿立到底何人?他生于年的贵阳,是学校里同学喜欢老师不爱的那号,也是家里父母心疼头疼的孩子。他说,因为自己成绩不好,班主任觉得这娃继续读下去会拖垮升学整体分数,于是逮住他给同学散烟抽这件事,把他给开了。可他那时还小,很害怕告诉工人阶级望子成龙的父母,只好每天依旧揣着老妈给办的月票,叮铃咣铛坐着公交一大早出门,假装去读书,天黑回家。

他背着书包满街窜,走过烧烤摊,走过怪噜饭,走过酸汤鱼,走过贵阳的大街小巷……游荡着。阿立最爱的只有游戏厅。身上没钱,能让他唯一有参与感的事,就是用手扶着游戏机,站在边上看别人玩拳皇,羡慕到干瞪眼,流口水。一站就是一天。

有天下大雨,阿立老妈下班早,决定去学校接他放学。老妈在学校等到最后一个同学从校门出来,也没看见儿子半条身影。遂打听他到底跑哪里去了,才知阿立早被学校扫地出门了。老妈火速把他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转移到爷爷奶奶家。阿立父亲脾气暴躁,要是清楚,渴望儿子成材的心碎了一地……老妈觉得,阿立会死的很惨。

阿立来到爷爷奶奶家生活,依旧调皮捣蛋,好景不长。别人家的爷爷都很疼爱孙子,阿立爷爷呢,看到自己有个“二流子”孙子,打心眼里非常不爽。爷爷对阿立说,你咋不快点死!阿立只好提溜着书包走了。

回到学校,哦,不对,是学校边上的大酒店——他得养活自己。顺其自然地,阿立干起了大酒店门童的行当。

门童就门童,最起码老子有饭吃不是,阿立想。其实,最开始在大酒店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阿立说。

因为自己年纪最小,同事们都爱欺负他。比如,别人对阿立说:“喂,兄弟,我去拉泡屎,你帮我顶下班站几分钟呗!”阿立很乖地答应了。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那人还没回来,抬眼一看酒店大堂柜台上方的表,指针走到了中午,这个点,正好该他当职“门神”。阿立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饭也没顾上吃,门口进来客人,他还得面带招牌笑,一边例行鞠躬,一边照本宣科对人家说:“您好!先生。您好!小姐。里边请!欢迎您来到叉叉大酒店……”晚上,阿立拖着疲惫不堪的麻杆身体回到宿舍,正要往床上歪过去,突然,一整个大行李袋套到了他身上,阿立被人悬在墙角,几个人用钩子钩着袋子玩儿。裹在行李袋中,怎么挣扎都没用。直到大家耍累了才把他放出来。

阿立想,饭不好吃啊,这大酒店的日子也太他妈的难过了点儿。

终于捱到领第一份薪水。阿立一溜烟跑到烟酒店买了两条黄果树,操着他的招牌笑脸走进了办公室。他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把烟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对领导说:“大家随便抽啊!来,整一根……”打此以后,阿立没过多久就被调了部门。酒店领导想,这孩子很懂事,完全可以去送客,就是帮人提行李。

这份差事,让阿立开始有了薪水以外的小费。在年的贵阳,月收入高达块毛主席的阿立,第一次对钱有了真切的感知。甚至,从学校大门出来的同学,都很羡慕地跟阿立说:“立哥,发财了,你太他妈的牛逼了!”于是,三不五时地,阿立心情好的时候,就请他们去酒店斜对面的汤圆馆子搓一顿,吃完再一起分享他的烟:“来,整一根!”

因为在大酒店上班的缘故,阿立开始小有积蓄,但他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一定程度的不满意,或许是来源于自己昔日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了酒店旁边的中学。

自己怎么可以在酒店干一辈子呢?阿立躺在宿舍床上左思右想。他想起了家里的小提琴,自打离开家以后,它再也没有摸过它。它曾是父母积攒了很久的工资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也寄予了对他未来的厚望。累啊!阿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组了乐队,还参加了演出,台下掌声雷动……除此之外,梦里具体是什么情形他记不得了。

坐在床边上,阿立习惯性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揉眼角的眼屎,发现自己梦里还哭过。不过,阿立没多想,他和往常一样,去水房打水,洗漱,吃早餐,穿戴整齐,把自己收拾的和昨天一样崭新,笑脸送客。

见天儿地,一干又是两年。阿立过着迎来送往的生活,拿着小费抽着烟,没别的。

有天夜里,轮到他值班,曾经要好的同桌强子路过酒店,阿立喜出望外,照例请他吃汤圆,他俩已经有些时日没见了。阿立说:“老板,今天给我们来四碗!”强子看着他:“他妈的,两个人吃四碗,干不完吧?”阿立说:“哇塞,必须干得完!”汤圆上来,阿立和强子倒对汤圆没多大兴趣了。强子打听阿立最近都碰到些什么奇葩客人,阿立一劲儿跟他说来。

两人聊兴正浓,强子扭头,对着空气大声讲:“我草,这女的太鸡巴丑了!”阿立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壳,扭头一看,旁边桌正坐着个女的,不巧,正是大酒店老板的女儿!阿立知趣地没回应强子,两人一边瞎聊一边抽烟,各自走人。

风平浪静过了几天,阿立就从很肥的行李员职务被换到了餐厅端盘子。后来,阿立想,端盘子少票子,老子走人还不成么,于是不干了。

这一次,阿立非常熟稔。从酒店跳槽到西餐厅,无非是换个地方端盘子。

阿立回家取了小提琴,还给自己添置了吉他,西餐厅中午和晚上干活,每天多了许多时间出来,阿立来不来就给自己拉上一段小曲儿,弹着吉他唱着歌。

慢慢地,阿立有了些音乐知音,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小年轻。那段时间,西餐厅生意不好,他干的也没太多兴趣了。恰好有个哥们儿跟他说:“立哥,咱组个乐队吧,你娃会唱歌,可以做主唱……”两人一拍即合,鼓捣了一阵子,开始在西餐厅试验,唱歌伴餐。

后来,两人决定麻起胆子去各种酒吧试唱,这下,阿立就正儿八经上了摇滚的道……

人,最重要的,千万别他妈的上错车——阿立

阿立的生活,果儿和烟儿都是不缺的。白天睡觉,晚上唱歌。这时的阿立,偶尔会想起曾经在大酒店床上做的梦。难道这他妈的就叫梦想成真哇!阿立始终觉得,不能一辈子呆在贵阳。

年,阿立和他乐队,经朋友介绍,南下深圳。背时的阿立,碰到非典来袭。深圳整个城市笼罩在阴霾中,街道和地铁里人稀稀拉拉,往日繁华烟消云散,酒吧也渐次关门,人们戴着口罩谈话、走路,个个都像恐怖分子,非常诡异和搞笑。阿立根本没有机会在酒吧继续假装黑豹唐朝,只好歇着。这一歇,不打紧,半年时间眨眼就快过去。

期间,在影视公司的朋友跟阿立说:“喂,立哥,反正你都系休息啦,不如来跑个龙套?”阿立掐灭手中的白沙,用拇指食指一抡,烟屁股就从城中村的天台上飞到半空中,落得看不到影子……阿立欣然答应了朋友。

第一次,他演一个警察,说了生平第一句台词:“快追……追……呃……”腿一歪,身子斜着,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俅了。一句台词一百块,装回死人一百五十块,阿立得了。阿立想,跑龙套还他妈的挺有意思的。

第二次,朋友让他随便上个大巴车,他就随便上了车。他和车上那些人被拉到东莞一个荒山野岭万里无云的地方。剧组剧务指着大巴车:这车人演唐兵,这车人演土匪。阿立下车就迎着太阳晒了个眼冒金星,穿上盔甲,当起了唐兵,手执长矛,听人指挥,一气儿冲啊杀啊乱俅戳……一场戏下来,阿立和唐兵们累到吐血,抱着旁边巨大的矿泉水桶从头淋到脚还不解热,脱下笨重的盔甲,汗衫后背一层汗盐,每个人都像是背着张世界地图。再看土匪们浑身只是裹了块破布,阿立由衷地羡慕死了。一天下来,剧组给影视经纪公司一个龙套演员,落到他们手上,只有三餐饭和35。

阿立回到深圳就开始蜕皮,每天傍晚时分,坐在天台上抽烟,左手夹着半根烟,右手满脸扒拉撕死皮……“人,最重要的,千万别他妈的上错车。”阿立说。

沸沸扬扬的非典风波远了,阿立和他的乐队也还魂了。

白日昏睡,夜晚咆哮,灯红酒绿,男女妖娆。阿立越来越有名,摇滚圈里尽是他的传说,他开始被国内大大小小的酒吧邀请,有时候是台柱,有时候是嘉宾。

阿立和正经条顺的歌星同台压轴,也和侏儒人妖一起献艺。阿立去过许多地方,感觉大多城市都很无趣。飘来荡去地,阿立选择混迹北京。

阿立有时候也很感慨,多亏了父母强加给他的音乐梦,凭借音乐天赋和刻苦专研,阿立绚烂地告别了乐队,成功转身,成了一名牛逼的作曲家……

事实上,阿立的故事根本没完。

特别要说的是,阿立家的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摆了一台崭新的游戏街机。阿立说:“来,整一根!……”我瞥见,他脚下的肥猫蠕动了一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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