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爸爸去哪儿综合征精神健康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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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分七部分:

一、爸爸去哪儿综合征

二、央视对话:富爸爸、穷爸爸

三、穷人是好人,富人是坏人

四、恩师与财富恐惧症

五、“兄长之名”代替“父亲之名”

六、解脱代代相传的魔咒

七、用《返祖》缝合精神创伤

一、爸爸去哪儿综合征

“爸爸去哪儿综合征”,是我受电视真人秀节目《爸爸去哪儿》启发而命名的。

什么是“爸爸去哪儿综合征”?我的定义是:少年儿童无法接受或缺少“父亲之名”(父亲形象)造成的各种心理症状的总称。

比如,有的单亲家庭,因缺少父亲的角色,会让孩子产生“爸爸去哪儿综合征”。最近媒体报道“割腕自残”的“小龙女”吴卓林,就患有典型的“爸爸去哪儿综合征”。

吴卓林是香港前“亚洲小姐”选美冠军吴绮莉的独生女,因其生父是国际巨星成龙,被称为“小龙女”。吴绮莉当年与成龙“热恋”时怀上“小龙女”,她不听成龙劝阻,决意生下吴卓林,成龙回到原配林凤娇身边,吴绮莉成了单身妈妈,渐渐长大的吴卓林患上“爸爸去哪儿综合征”。

“割腕自残”的“小龙女”虽然有惊无险,但她这一生能否过正常生活已经让人担心。

成龙与吴绮莉

本文的重点不是分析“小龙女”的精神症候,而是反思自己为何染上“爸爸去哪儿综合征”,如何进行自我治疗,并与天下父母及儿女分享自己的心得,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

我的父亲有两个妻子,14个子女,其中1个孩子患上精神分裂症。我担心本文影响父亲的形象,尽量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写作,于是让我有了新的发现:

这种非生理性的“爸爸去哪儿综合征”如果处理不好,不仅影响人的一生,还会像中了魔咒一样,在整个家庭中代代相传。

本文的意义,就是解开代代相传的魔咒。

二、央视《对话》:富爸爸、穷爸爸

年5月31日,我43岁,央视邀请我作为嘉宾,参加《对话》节目,讨论畅销书《富爸爸,穷爸爸》。我从广州飞往北京之前,央视还派记者李宁,专门到广州拍摄我的生活工作片段。

央视派记者专门到广州拍摄我的生活工作片段,儿子钟奇秀对着摄像机,很不好意思。这组照片意义重大,后面我将用来介绍:如何解开“爸爸去哪儿综合征”代代相传的魔咒

《富爸爸,穷爸爸》是一本教人发家致富的畅销书,年4月在美国出版,仅仅半年时间就创下销售万册的佳绩。中文版于年9月在中国面市后,连续18个月蝉联全国图书销售排行榜第1名,据说销售已超过万册。作者罗伯特·清崎是个日裔美国人,央视2频道专门请他来参加《对话》节目。

因写作《真正人生从五十开始:五十到一百的人生规划》一书,我认真学习了拉康和齐泽克的精神分析理论,反身凝视,发现自己此生的全部精神征候,都源于“富爸爸,穷爸爸”的纠结。

《富爸爸,穷爸爸》作者罗伯特·清崎。钟健夫摄

罗伯特·清崎有两个爸爸:一个“穷爸爸”,一个“富爸爸”。

“穷爸爸”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高学历的教育官员;“富爸爸”是他好朋友的父亲,一个高中没毕业却善于投资理财的企业家。

清崎遵从“穷爸爸”为他设计的人生道路:上大学,服兵役,参加越战,走过了平凡的人生初期。直到年,清崎亲眼目睹一生辛劳的“穷爸爸”失了业,而“富爸爸”则成了夏威夷最富有的人之一。

清崎毅然追寻“富爸爸”的脚步,踏入商界,从此登上了致富快车。

罗伯特·清崎在演讲。钟健夫摄

我也有两个爸爸:一个“穷爸爸”,一个“富爸爸”。我的两个爸爸其实是同一个人,是一个爸爸的两个身份。我的“富爸爸”身份让我们家庭在“文革”时倍受磨难,令我在发家致富的改革开放时代产生“财富恐怖症”。

我虽然长期谋生于市场最前线,却从来没有发家致富的理想,整天迷恋人文学术,一有空便上公共论坛与网友辩论。五十之后妻子钟洁玲知道真相,她说,如果当年知道我有这个症状,她不会嫁给我。

当年钟洁玲与我相恋时非常纯洁,现在也是。钟健夫摄

清崎将天下谋生的人分为4种:

1、为别人打工的人——为数最多的穷人;

2、为自己打工的人——自由职业者,今天众多的个体户,小微企业老板,如本人;

3、用企业为自己赚钱的人——大型企业老板、国企管理者及“独董”们,等等;

4、用钱来赚钱的人——金融企业家、投资人,等等。

上面4种人的分类,显然把中国最重要的一群人给漏掉了,那就是万有良好社会福利保障的公务员,以及享受准公务员待遇的文艺干部,包括各省市作协书记、主席等,他们不会像清崎高学历的公务员父亲那样,有一天会失业。

清崎认为,为别人打工的人一辈子都是穷人;为自己打工的“自由职业者”也不富有,一天不干活就一天没有收入,这正是我的情况。

清崎赞赏的是用系统——借助企业赚钱的人。当然,他最为赞赏的是那些用钱为自己赚钱的人。他有一句名言:穷人为钱工作,富人让钱为自己工作!

今天想来,用钱赚钱,即是用资本赚钱,这是资本主义的经营之道。

央视《对话》节目组派司机举着“对话”牌子,到首都机场接我。地上是我的行旅。公共场合招人“对话”,让我感到有点戏剧性。不过《对话》名字起得好,体现了主体间性。钟健夫摄

为了做好这期节目,央视《对话》编导费了不少心思,他们请上述4种人的代表上电视与清崎对话:

1、为自己打工的自由职业者代表,就是我——我在家上班,是真正的SOHO一族;

2、用企业为自己赚钱的人的代表,是诺基亚中国公司的副总裁刘持金;

3、用钱赚钱的代表,是中国知名的股市散户,来自上海的杨百万;

4、为别人打工的代表,像是央视自己的人。

左边是本期《对话》节目主持人沈冰,她眼下落难,不便评论。中间是本文作者钟健夫。照片地点是《对话》节目组办公室,央视记者用钟健夫的相机拍的

节目录制完了,却迟迟不能播放。思来想起,一定是我的“爸爸去哪儿综合征”发作,说了不该说的话。

世上竟有如此碰巧之事:

1、清崎有两个爸爸:富爸爸、穷爸爸;

2、我父亲也有两个爸爸:富爸爸、穷爸爸;

3、我也有两个爸爸:富爸爸、穷爸爸——一个爸爸的两个家庭出身。

4、父亲解放前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是个牙医,整天在家办家;五十多年之后,我又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也是整天在家办公。

这种巧合神奇地验证了我在小说《返祖》中的预言——小说的主角岳秋为了打破吉尼斯倒行世界纪录,有一段时间就“倒行在红军长征路上”。

我早就忘了自己当时说了多少话,依稀记得这么说:过去我因为家庭出身“工商业兼地主”,属“黑五类”,深受精神创伤,没有想到,今天中央电视台,不远万里,从美国请来罗伯特·清崎先生,教全国人民发家致富。

等候进入演播厅录制节目。钟健夫帮央视记者看管机器,自己的相机交记者拍摄

几个月之后,终于接到《对话》节目播出的通知,我正儿八经请亲朋好友,算准时间,各自在家里打开电视机,观赏我的“尊容和高见”。

当然,我也不会错过。怎料节目播出时,我成了一个哑吧。

根据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我的言论属于“真实界”,是不可能凝视和倾听的,必须经过修饰之后,经过符号化之后,才能让公众收看。这就是节目录制后长期不能播出的原因。后来编导可能发现,我的言论实在无法修饰,只好抹除。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无意中将人家的节目搞砸了,为此,我要给一个迟来的致歉——对不起!请原谅,我有“爸爸去哪儿综合征”!

节目录制完了,清崎与钟健夫合影。钟健夫送自己的《行动与狂想——钟式CI战略》一书给清崎。照片是央视记者用钟健夫的相机拍的

其实我比王小波当年幸运多了——王小波为曾录制电视节目,在太阳底下暴晒多个钟头,节目最后无法播出。我至少在演播厅录制,还在全国电视观众面前露了脸。

小插曲:杨百万闹报销

节目录制前,中国著名散户杨百万拿出机票,要求立即报销。节目组说录完再报销。钟健夫摄。

杨百万不同意录完节目再报销机票,说上回你们请我做节目,现在还没有报销机票。

节目组负责人说,上回您参加的不是《对话》节目,请放心,录完节目一定给您报销。

杨百万不同意,坚持报销完了才去录制节目。演播厅是提前预订的,时间定死了,不抓紧录制,下一个节目的人就来了。图为化妆师正在给杨百万化妆。钟健夫摄

杨百万坚持要报销完机票才去录制,他还举《富爸爸,穷爸爸》书中的理论,提前“对话”:不是要求每天的现金流是正的吗?你们不给报销,我今天的现金流就是负的!我看僵持下去会误事,建议大家凑点钱,先给他报销再说。于是节目马上开始录制。

我是前《南风窗》记者,14年后给读者做报道中的报道。钟健夫摄

三、穷人是好人,富人是坏人

我的“爸爸去哪儿综合征”起始于“文革”。

当我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是个“坏人”,而且是全社会认同的“事实”,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规定”之后,“爸爸去哪儿综合征”便伴随我终生。我创作出版长篇小说《返祖》,就是为了缝合无法痊愈的心灵创伤。

“文革”时我很小,学校老要填表,我请教父亲怎么填。于是家庭出身一栏填上了“工商业兼地主”,但父亲坚决要求我在“祖父”一栏,填上“养祖父”,意思不是“亲祖父”。言下之意,我原来那个“亲祖父”出身很好,是“贫下中农”,我出生时本来可以是个“好人”。

我们小时候,学校也经常导演《爸爸去哪儿》那样的真人秀——“忆苦思甜大会”——在我看来,这是严酷摧残少年儿童心灵的真人秀。

忆苦思甜大会/网络图片

“忆苦思甜真人秀”开始前,全校学生必须集中一起,准备共同演出。主角是被剥削、被压迫阶级的“贫下中农”代表。真人秀的主角用自己和家庭的悲惨遭遇,控诉万恶的旧社会,控诉剥削阶级,讲到悲惨处,失声痛哭,全场呜咽,泪水涟涟。

此刻,总会有一位老师及时站出来振臂高呼:“不忘阶级苦!”

全场随即振臂高呼:“不忘阶级苦!”

“牢记血泪仇!”老师继续领呼。

“牢记血泪仇!”全场跟着呐喊。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

“毛主席万岁!”

……

忆苦思甜真人秀/网络图片

我跟着同学们一起流泪,一起高呼口号,同仇敌忾,一起控诉万恶的旧社会,仇视剥削阶级。

然而,真正触及灵魂的是在“忆苦思甜真人秀”之后,老师要求全体学生写家史:贫下中农子女写血泪史,剥削阶级子女写剥削史。即便到了初中,这种少儿不宜的真人秀仍然经常上演,我的“财富恐惧症”及“人文症候”皆起源于此。

我是“黑五类”子弟,要写剥削史。一个新中国成立后出生的小小少年,成了剥削阶级的一部分,学校让我直视不可能凝视的“真实界”!

放学回家,我问父亲怎么写剥削史。

父亲拒绝承认自己剥削过任何人,说自己是一个牙医,自食其力,个人身份是“自由职业”。为了让我顺利完成作业,父亲想了一个办法:写母亲的家史。

忆苦思甜真人秀/网络图片

法国精神分析大师拉康认为,幼儿成长必须经过俄狄浦斯情结的三个阶段:

1、幼儿想成为母亲的菲勒斯(阳具),这是母子二元组;

2、父亲对母子关系的介入,作为符号存在的父亲侵入了母子二元组,成为三元组;

3、“父亲之名”对“母亲的欲望”的代替,幼儿通过“自我理想”彻底进入“符号界”。

我的“爸爸去哪儿综合征”就出现在第三阶段。

我的“父亲之名”是“黑五类”,无法代替“母亲的欲望”,不能正常进入“阶级斗争为纲”的“符号界”——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场域。

抗战时期,母亲全家成了难民,从潮汕地区的揭阳流浪到粤东兴宁,之后母亲嫁给父亲。

父亲让我写母亲的家史,令我在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三阶段,强烈认同母亲的苦难出身,无法认同混乱的“父亲之名”,造成毕生的精神症候。

父亲不认为他是我的“富爸爸”,坚持说自己是一个“穷爸爸”,至少是一个自食其力的“自由职业者”。

父亲有他的理由:“养祖父”没有供他读书,不是将自己当作儿子,而是当作工人来使用——因为“养祖父”的另一个亲儿子,与父亲年纪相仿,“养祖父”专门请人给他授课,之后被送到美国留学,拿到政治学博士学位,曾任台湾考试院长——令我们有“美蒋特务”亲属之嫌。

父亲完全靠自学,成了当地有名的牙医。直到五十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那种与众不同的自学能力,是来自父亲的“遗传”。我的专注和投入的性格,让我能一本一本地书写,也源自父亲。

在这年的父亲节,我要向父亲的在天之灵表示感恩!

父亲之所以是个“穷爸爸”,还有另一个理由:新中国成立前多年,他就脱离“养祖父”的经济支持,自己独立开设牙科诊所,自食其力,个人身份是“自由职业者”,户口本也是这么写。

遇罗克的《出身论》/网络图片

对于千百万“黑五类”的子女来说,拉康意义上的“父亲之名”,不是一种简单的或难于理解的抽象符号,它事关人的尊严以及人生而平等的权利。“父亲之名”是我们的切肤之痛,更是蚀刻心灵、终生不愈的精神创伤。

如果我的父亲是个“富爸爸”,那就属于罪恶的剥削阶级,我一出生就是一个“坏人”;如果他是个“穷爸爸”,那就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我一出生就是一个“好人”。

父亲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工商业兼地主”——“坏人”;“自由职业者”——“好人”。

……

这种符号界的“能指循环”,始终在我心里纠结,也在我们家族兄弟姐妹心中纠结。

我们是“血统论”“出身论”的深度受害者。

年,《出身论》作者遇罗克临刑前的最后留影/网络图片

“文革”时流传这样的熟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更有:“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当年民间思想家遇罗克,因为反对“血统论”,写作了《出身论》等一系列围绕“出身”问题的深刻文章,最后竟然付出生命的代价——被判枪决!

“我并不是英雄,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遇罗克/网络图片

即便到了年1月,我打电话给老家的姐姐,说到剥削阶级的“父亲之名”给兄弟姐妹带来的创伤,电话那头立即传来姐姐的哽泣。

姐姐说,8岁那年,自己从学校领回一张表格,请父亲填写家庭出身,父亲填上“工商业兼地主”,结果第二天,课文讲的是《半夜鸡叫》,控诉地主“猪剥皮”……

可见,“文革”时那种以正义之名摧残孩子心灵的行为,是故意安排的,是不折不扣的、反人道的真人秀。

我那位终生精神分裂的哥哥就是这出真人秀的牺牲品。

总之,对我们来说,“父亲之名”不只是一个抽象的术语,而是不可凝视的精神创伤。少年之我的“自我理想”,是发誓要做一个真正的穷人,因为穷人代表着光荣和正义。

我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四、恩师与财富恐惧症

央视著名主持毕福剑的“饭局门”,再次唤醒了我的“财富恐惧症”。

我很早便意识到,小男孩应当在女孩面前保持良好形象。而我在班上经常遭受男同学的欺负,形象不好,我不堪忍受,很快成了“逃学狗”,整天在街上流浪,或到田里抓玩斗鱼,3年级前的功课几乎没有学。

儿时,母亲、我和妹妹一起生活。爸爸去哪儿?他在同一个小城的另一个地方。多年后我回到故居留影。

直到五十之后,我连汉语拼音都不会,乘法口诀也背不全。尽管大学毕业后我自学了很多新知识,却始终学不会除法和汉语拼音,全拜“爸爸去哪儿综合征”所赐。我要感谢电子计算器,它帮助我这个不会做除法的人顺利从工科大学毕业。

小时候,父母分居,我和妹妹长期跟母亲一起生活。直到读4年级,母亲才搬回父亲家里——容光善堂。我从城镇二小,调到父亲附近的城镇一小读书,以为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出身。

没有想到,有个叫曾燕妮的女同学,有一天,竟然轻蔑地指着我,对另一个女同学说:“地主仔!”

被女同学蔑称为“地主仔”的场景让我终生难忘,这是我记忆中不断强迫重复忆的历史创伤!

政府将父亲行医兼居住的店铺拆了,家人被迁居到容光善堂——解放前的一个寺观,专做善事的地方

幸好有一天,初中的班主任曾桂昌叫我到他房里。他请我坐下来,亲切地向我一个人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他告诉我,像我们这种剥削阶级出身的学生,毛主席说了,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希望今后要听毛主席的话,努力改造自己。

六祖慧能早说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为什么要改造自己?先把你说成坏人,或坏人的后代,然后再说你可以改造成好人。

但是,我当时确实非常感动,毕竟还有成为好人的希望,心中有了一丝阳光。

我的成绩一直很差,因为从未学过拼音和除法,经常听不懂老师说什么,以为自己很笨很蠢。幸好我有点美术天赋,桂昌老师让我画班里黑板报的报头,令我人生第一次有了自信,成绩开始好起来。我经常学雷锋,做好事,初中毕业时,竟然被评为三好学生。

阳光开始照耀我的人生,毁灭性的打击随即到来。

因为“工商业兼地主”的家庭出身,街道取消了我上高中的资格,而所有成绩零分的贫下中农子女,全都顺利读上了高中。

那些每天一起学习的同学突然离你而去,只有自己被命运抛弃,少年之我如遭遇五雷轰顶,这一切都是因为祖辈的所谓“罪孽”。

我放声大哭,痛不欲生。兄长秀夫劝我,社会就是这样,磨难刚刚开始,以后你会碰到更多不公。

此时此刻,班主任曾桂昌勇敢地站了出来。

他到街道大队部为我据理力争,甚至不惜与大队干部拍桌对辩,这在“文革”末期要冒很大风险。最后,全大队5个因出身不好而不能上高中的学生里,挑出一个上高中,那就是我。

我怀疑那4人中有人成绩比我更好,只是没有人为他挺身而出。

桂昌老师的恩情与“工商业兼地主”的出身一起,永远铭刻我心。五十之后,我回到家乡带着礼品特意向桂昌老师表示感谢。他说,当年街道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一直想请他去上课,他没去。等于我上高中的资格,是恩师答应去讲课的承诺换来的。

恩师曾桂昌。钟健夫年2月12日摄

三十六岁之后,我成为中国知名CI与品牌专家,长期在家办公,偶尔到大学兼职讲授EMBA课程。很多学生和企业家希望跟我合作做生意,却被我婉然拒绝了。

有个地产商,带着礼品和留学回国探亲的儿子,直接上我家来,希望我帮忙推广楼盘。我说自己能力不够,建议他去找某某“策划大师”。像我这种在市场谋生却害怕发财的人,相信世人无法理解。

总之,“忆苦思甜真人秀”造成了我的“财富恐惧症”,我害怕重新回到“文革”,时常提防被人“继续革命”。

央视著名主持毕福剑的“饭局门”,验证了我的“财富恐惧症”,也验证了我的小说《返祖》中的预言。

五、“兄长之名”代替“父亲之名”

湖南电视真人秀节目《爸爸去哪儿》,创意来自韩国,原创节目名叫《爸爸,我们去哪儿》。我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孩子问父亲:“爸爸,我们去哪儿?”人家编导深得拉康精神分析理论之精粹。因为少年儿童走向社会,必须由父亲指引。

法国精神分析大师拉康/网络图片

我们这个世界,主要是父权社会。拉康精神分析理论是国际女性主义的重要资源。在歌曲《十五的月亮》中,丈夫对妻子唱道:“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你在家乡耕耘着农田,我在边疆站岗值班。”男主外,女主内,这是传统的社会分工。

“父亲之名”,就是孩子通向外部世界的桥梁,是孩子与社会正常交往的必经之路。

少儿如果无法认同“父亲之名”,等于通往外部世界的桥梁崩塌,与社会正常交往的必经之路堵塞,那孩子该怎么办?

经过精神分析的反身凝视和静坐观禅,我发现,当少儿无法认同“父亲之名”之后,可能会在亲朋或家族史上找一个人,代替“父亲之名”。

如东晋诗人陶渊明,八岁时父亲去世,家境逐渐没落。失去父亲指引的陶渊明,想到人世间谋取功名,怎么办?他在族谱中寻觅,找到了一个名叫陶侃的东晋名将,认为曾祖——陶侃是不是陶渊明的曾祖,学界早有争议。

倘若父亲生前功名显赫,又何需拿八杆子也打不着的曾祖为荣?像当下无数“X二代”一样,直呼“我爸是李刚”就行。

可见,陶渊明是“爸爸去哪儿综合征”患者,在官场实在无法适应,只能采菊东蓠下。他的不朽名作,也得益于此症。

那么同理,我找谁来替代无法认同的“父亲之名”?答案是我的三哥。而三哥并不知道,他成了我的偶像。

三哥由大母亲所生,我是小母亲所生,我们相差近20岁。他在大学二年级时,推翻了前苏联专家一条有关铁道拐弯的公式——因为不适合高速铁路,他自己创建了一条。据说有的教课书还有记载。

我们家的兄弟姐妹,众口一词,全都称赞三哥,几乎人人都能说出三哥不平凡的细节。这里面自然有三哥的过人之处,但若是对潜意识进行精神分析,就会发现,这是兄弟姐妹无法认同“父亲之名”之后,用“兄长之名”替代“父亲之名”的结果。

我每天静坐修炼,发现精神分析与观禅一样,都能发现人的潜意识

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母亲也十分赞赏三哥。每次三哥回家探亲,都会回带礼物来给我母亲。三哥是钟家成功的典范。在母亲眼里,我明明白白看到,她希望孩子们:做人就要做三哥那样的人。

前文讲到,在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三阶:“父亲之名”对“母亲的欲望”的代替,幼儿通过“自我理想”彻底进入“符号界”。

但是,我的“父亲之名”却无法满足“母亲的欲望”。

母亲说,父亲的牙科诊所被公私合营之后,父亲的工资还是最高的,但他不习惯跟大伙一起工作,跑出来单干。怎料政策一变,所有人都不允许单干,父亲只好回来,工资少了一大截,无力养活一大家人。于是,独自养活我和妹妹的母亲抱怨父亲:当初为什么出来单干?

“兄长之名”代替“父亲之名”之后,我也希望在大学期间有所作为。我曾提出磁化油的实验项目,鼓动同学成立实验小组,并与老师和同学一起,到上海测量中心做实验。毕业后,该项目成为学校的重点科研项目,听说还成为当年农牧渔业部的重点科研项目。

“兄长之名”也让我误入歧途:我竟然也想创立一条数学公式,并且有更大的抱负:要将全世界一切事物囊括进去。为此,我学习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协同论、突变论和熵论,还想自创“规范论”,耗去大量光阴,最后不了了之。

“兄长之名”还加重了我的“财富恐惧症”。

三哥毕业后从事铁道设计工作。由于他在大学里很有名,“文革”中被红卫兵的师弟视为“白专道路”的典型,他们分配到三哥的工作单位,要搞政治运动,使三哥倍受冲击。其中最敏感的是家庭出身。

因为父亲的个人身份是“自由职业”,三哥坚信自己的家庭出身是“自由职业”,而不是“养祖父”的“工商业兼地主”。有人便说,这是反对“土改”,三哥于是遭受批判。

“兄长之名”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传说,是一种想象性的认同。正如我在《生日的追思》一文中提到的,我们家从未有过团圆。我与三哥很少见面,交流就更少,上述情况只是兄弟姐妹中的传说。

总之,三哥对贫穷出身的认同和坚持,加重了我的“财富恐惧症”。

六、解开代代相传的魔咒

1、“小龙女”的家庭魔咒

回到文章开头有关“小龙女”的新闻。

我最初对成龙很反感,他说,自己不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男人花心,天性使然,但不是天下男人都像他那样,结婚后还到处粘花惹草。我甚至认为,只要成龙跟原配林凤娇商量,认下“小龙女”吴卓林就行。

仔细研究有关材料之后,我发现问题出在吴绮莉身上。若再往前溯,“小龙女”今天的心理症状,症结来自外婆——吴绮莉的母亲。这是一种代代相传的症候。

吴绮莉的母亲,是商界女强人郑黎明,靠一生的辛勤工作而积累下了大笔财富,却终生未婚,独自养大了吴绮莉。

独身女强人养育女儿,既当父亲又当母亲。往好里说,培养了女儿独立自强的性格;往坏里说,会让女儿不像女人,太过偏执,太过好强,像个男人。

吴绮莉给“小龙女”起名吴卓林,明摆着是要“卓越”过林凤娇,是跟林凤娇竞争。没想到,这一争,成龙反而回到林凤娇身边,“小龙女”得了“爸爸去哪儿综合征”。

老子说:“上善若水。”又说:“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女人如水,本是天性使然。连男人都要学习水的性格,知雄守雌,就像能包容天下的溪谷一般。更何况女人?

吴绮莉希望“小龙女”将来找个好男人,嫁出去。我担心这可能只是一个良好的愿望。吴绮莉已经亲自将母亲的症候,传给了第三代——“小龙女”。

郑黎明、吴绮莉、吴卓林,能摆脱代代相传的魔咒吗?

即便成龙跟原配林凤娇商量,要认下“小龙女”,结果会好吗?这很难说。因为“小龙女”一定会责问成龙:爸爸,这么多年了,你抛弃母亲和我,去哪儿了?

幸好吴绮莉已经开始醒悟,说如果再找男人,一定不要有家室的。当然,她不敢说,也不能说:独身女人不要轻易生下孩子——因为这是对女儿存在的一种否定,会严重伤害女儿。但对旁观者来讲,如果不是出于宗教的理由,独身女人确实不要轻易生孩子。

2、解开我的家庭魔咒

为了解开自己的家庭魔咒,我先解读儿子的童年,再解读父亲的童年。不妨从儿子钟奇秀小时候的照片说起。

在上面的照中,儿子钟奇秀面对央视摄像机,虽然露着笑脸——因为父亲在场,右手却下意识地捂着小嘴,这是儿童紧张、害怕的本能发应。

实际上,成人紧张、害怕、不敢面对现实时,也是用手捂着嘴巴。比如,在重大的足球或蓝球比赛的最后时刻,看见自己的球队即将输掉比赛,很多人会神情凝重,手捂嘴巴,有人甚至将整张脸埋入双手,没脸看了。

婴儿时的钟奇秀,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我想起拉康的镜像理论,抱儿子第一次照镜子,指着镜中的两个人影说:“这是奇奇,这是爸爸。”儿子的反应不像拉康说的,会好奇或高兴,而是非常惊恐,吓得放声大哭。我只能立即将儿子抱走。

下面再看钟奇秀小时候与母亲的合照:

钟奇秀照相时做鬼脸。注意,这不是调皮,而是紧张,害怕,不敢面对镜头。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一照相,他就做鬼脸。为什么呢?

后来我跟儿子交流,谈心,才明白全是我们的错。

因为我和钟洁玲自认为长得不错,儿子小时候却很不起眼,我们从他的眼晴、嘴巴、鼻子等每一个器官都进行认真讨论,好看的,就说这地方像我,而不好看的较多,没有人认同说像自己,争着推说不知像谁。

儿子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被父母否定了,从此不愿照相。你硬要照,他就做鬼脸。

我们意识到是家长的错,开始赞美他长得好,综合了我们两个的优点。而他也渐渐发育长大,变成了小帅哥,喜欢照镜子,有一天自信心竟然暴棚。

钟奇秀还用生物学术语来吹嘘:“这是基因得到表达!”

儿子一句话,表扬了全家三口。他认同了父亲,也认同了母亲,心理一定很健康!

钟奇秀吹嘘自己长得帅,说:“这是基因得到表达!”

现在,再说我父亲的童年。

年,我考上大学,父亲却离我而去。我遥念37年前离世的父亲!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追问,那位精神分裂的哥哥为什么会患病?这究竟与父亲的性格有什么关系?

母亲与三位兄长。中间的英夫,长大后患精神分析症。从三位兄长的不同性格中,我可以看到父母关系的阴晴圆缺

直至今天,我才深切理解,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7岁那年,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了!因为家里太穷,“亲祖父”将父亲卖了。

人世间最悲惨事就是生离死别。大家想想,一个孩子,与全家共同生活了7年,与父母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忽然被割断了父子关系,割断了母子关系,这是一种什么境界?这是将一个身心脆弱的7岁儿童,独自推入举目无亲的悲惨境界!

父母将儿子当成商品卖掉,让我想起过去的奴隶卖买。

父亲终生没有朋友,唯一的准朋友,就是自己的一个徒弟。我的父亲是界上最孤独的父亲!是最痛恨亲生父母的父亲!

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在抱怨,“养祖父”没有将父亲当亲儿子。这不是很正常吗?父亲本来就不是“养祖父”的亲儿子。而且,“养祖父”毕竟有“养”之恩。

我们是否要反思:解放前父亲为什么要登报?为什么要公开声明脱离与“养祖父”的父子关系?这不正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后的恶果吗?

我的父亲早就没有父亲——您没有“富爸爸”,更没有“穷爸爸”!我的父亲是全世界最孤独的孩子!爸爸去哪儿?爸爸哪儿都没去,只是狠心地把孩子抛弃了!

在这父亲节,我希望天下的父亲,无论什么原因,永远都不要轻易抛弃自己的孩子!

父亲钟啸天,当地有名的牙医,一个自由职业者。我的大学英语老师罗翠云,兴宁老乡,大家闺秀,风度翩翩,第一次见到我,兴奋得张开嘴,指着其中一颗大牙说:“这是你父亲给我镶的,20多年了,现在还非常好!”

七、用《返祖》缝合精神创伤

儿时填表的情境时常出在我梦中。除了要填上6个字可怕的汉字“工商业兼地主”外,还有“民族”一栏要填写。

我们是客家人,填表时,我问父亲:“客家人是少数民族吗?”

父亲有点生气,说:“客家人是汉族!孙中山也是客家人!”

父亲底气很足,说客家人属于中国人数最多的汉族,而且历史伟人孙中山也是客家人,一两句话,仿佛为我这个天生的“坏人”评了反。从此之后,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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